AI绘画，为艺术带来新可能？

亨丽叶特·达丽卡贺（微软小冰）作品

艺术家能在3分钟之内画好一幅画吗？或许，即使是最厉害的艺术家，也很难做到这一点。但是，对于人工智能（AI）而言，这已经成为了现实。正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的人工智能少女画家微软小冰个展“或然世界”上，观展观众可以通过“命题”的方式，让微软小冰为自己画一幅属于自己的作品，绘画全程用时3分钟。

微软并不是全球唯一进行AI绘画方面尝试的公司，在过去的几年里，全球范围内有很多机构、艺术创作团队如谷歌、法国研发团队Obvious等进行这方面的努力，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那么AI绘画的原理是什么？AI的绘画水平到底有多高？又将带给艺术界怎样的冲击呢？

超强学习能力

一个惊人的事实是，AI的学习能力远非人类所能及。法国研发团队Obvious的三位年轻人采用一种叫做生成对抗网络（GAN）的人工智能算法进行绘画创作，这种算法不仅能通过学习大量人类画作来生产作品，还能鉴别出人类与AI的画作区别。Obvious团队向这一系统输入了14世纪至20世纪的1.5万张肖像画，通过训练创作出了一系列人物肖像油画。

据微软方面介绍，人工智能机器人微软小冰学习400年间艺术史上236位绘画大师画作，只用时22个月。此次个展，微软小冰化身为生于不同时期和国家的7个画家，展出了100多幅作品。在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院长、微软小冰的“老师”邱志杰看来：“此次展览，微软小冰只向观众展示了她观察世界的6种眼光，而实际上，他用了236种眼光，尝试理解这个世界。”

AI进行艺术创作的效率十分之高。微软小冰可以同时为很多人在3分钟内创作完成一幅作品，马里兰大学和Adobe公司研发出的机器学习系统LPaintB，能够在1分钟内绘画出达·芬奇、维米尔等风格的画作。谷歌的AI画画网页可以让用户和谷歌AI组队，在有限的时间内进行速写。

复杂科技框架

众所周知，艺术的最大特点在于其创造性，目前，很多机构和团体在推出AI绘画作品时，都标榜是AI的艺术作品，并试图进入艺术市场。那么AI绘画的创造性体现在哪里？若想弄明白这一点，首先要了解AI绘画的基本原理。在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人工智能创造及商业事业部总经理徐元春看来，很多所谓AI绘画，其实根本不能算是艺术创作。他介绍，让机器人绘画有很多种方法。“最简单的方法是让机器随机绘画，这也是世界上很多科技公司、科技组织用的方法，然后从中挑选出一些作品来展示。还有一种常用的技术是滤镜和风格迁移——你给我一张图，我可以变成另外一种风格。我们没有用这两种方法，这两种都不能算是艺术创作。我们希望能够实现机器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就是她的每个像素都是原版的、艺术水平是稳定的。”

在微软看来，因为独特的技术支持，微软小冰具备了人类艺术创造的某些特点。微软小冰是一个融合了自然语言处理、计算机语音和计算机视觉等技术的完备的人工智能底层框架。该框架注重人工智能在拟合人类情商维度的发展，强调人工智能情商——而非任务完成——在人机交互中的基础价值。截至目前，微软小冰涉及的领域包括诗歌、音乐、绘画等，对此，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副院长李笛曾在微软小冰绘画框架首次发布时说：“关于琴棋书画，谷歌把棋做完了，我们把剩下的三个做完了。”

那么AI在进行创作时，与人类有什么共同之处？微软小冰首席科学家宋睿华介绍，微软小冰会经历一个类似“黑盒子”的过程。“比如在做人工智能创作的时候，通常需要一个刺激源，很像人类做一个艺术作品之前激发出来的灵感，接着她可能会由这个创作的本体经过不太透明的过程进行创作，完成一件作品。虽然我们的算法可能是固定的，算法的程序、过程是有一定之规的，但是如果一个输入改变了，随机的因素加入进去，就会产生完全不一样的结果，这里面又具有偶然性。所以，微软小冰绘画的结果是无法预料的，这也是它最好玩的地方。”

换言之，微软小冰的艺术创作过程是一种必然性即算法和程序，以及偶然性即触发源刺激两者碰撞的过程。那么，怎么就能够保证最终作品的艺术水准呢？对此，徐元春介绍，在测试阶段，项目团队把绘画的接口做成了一个时时可测的接口，让邱志杰进行测试和评价，来不断修正微软小冰的艺术创作，并且给了项目团队很多艺术上的指导，以及工程化方面的内容。这也是微软小冰的创作越来越符合人类审美的原因，也因此，邱志杰被称为微软小冰的“老师”。

进入艺术市场

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的此次微软小冰个展“或然世界”，是微软小冰经过不断训练和学习之后的一批优秀作品的集中呈现。在展览现场，可以看到，很多观众在面对这一展览时是新奇和从容的，他们在好奇作品产生的过程的同时，也注意到，微软小冰的作品是通过打印的方式呈现的。那么，微软小冰作品的艺术价值体现在哪里？作为微软小冰个展的策展人之一，龙星如一直在研究AI绘画这一课题。在龙星如看来，不能忽视微软小冰的创造性。“它对标的并非狭义的‘绘画’或者‘油画’，更像是运算思维试图对人类平面内创造过程的逼近，这包括从主题到视觉元素的转化、构图、光影和其他绘画具备的特征。就打印而言，我认为如果AI的绘画是拿着笔刷一笔一笔画去复刻人类，会丧失我们研究这个课题的意义——AI创作与人类创作方法、过程和区别，它成立的原因在于算法可以对人类艺术史不同类型和时期的创作特征的‘穷尽’，它用另一种过程性，消解了传统绘画的过程性，事实上，此类程序背后的研发劳动和人类的智力投入，虽然没有‘一笔一笔’般即刻可见，也是不容忽视的。”

一个显见的现实是，不论AI的创作水平如何，AI绘画已经出现在拍卖行和美术馆，与人类画家的作品同时拍卖、展出，成为艺术界多元化构成的一极。如去年，全球首幅上拍的AI绘制作品《埃德蒙·贝拉米画像》，拍出了43.2万美元的高价。拍卖结果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讨论。AI绘画已经在试图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人们的视野，并对人类的艺术发展产生了影响。对此，邱志杰有着自己的理解。他表示，科技的巨大进步使得画家的使命面临新的调整。“历史上画家遇到的最大一次危机，应该是摄影师的出现，摄影师的出现让有些画家下岗、有些画家利用摄影创作、更有一些画家开始重新定义绘画的使命，于是出现梵高、毕加索。今天人工智能的到来，使得艺术家的一部分工作会被它所分担。所以，问题再一次来临，未来艺术和艺术家该何去何从。”

边界悄然改变

我们应该承认，随着艺术的不断发展，艺术的边界不断发生变化。今天，已经有一些艺术家已经在科技原理和AI逻辑的启发下进行艺术创作，艺术与科技的结合越来越紧密。如即将于8月在北京今日美术馆展出的“第三届今日未来馆——AI新媒体艺术、人机互动、未来畅想”展，其核心线索就是“在数据与人工智能的路径上，数据生产与数据理解之间的诠释间差，成了艺术创作的来源”。“今天的艺术家其实也是科技的用户，或许可以在现有技术可供性上跳出来，向外建立更多想象式的关联，向内挖掘更多隐秘的故事。”龙星如说。

不过，对于AI绘画本身，或许艺术家暂时不用如临大敌。以微软小冰为例，普通用户用在微信小程序上激发小冰创作后获得的作品像素非常低，微软方面表示，这是出于对小冰绘画版权的保护。也因此，这一过程更多可以视作为用户的一种AI绘画体验，而不会对艺术市场产生影响。李笛表示：“我们并不是要把小冰培养成艺术家，而是一个内容产业的创造者。对于小冰框架的训练，包括训练中的无数次迭代，就是为了让小冰能够创作出被人类接受的、符合当下审美的作品。这样，人工智能创造的高并发特性才能得到最大程度发挥，满足高度定制化时代的需求。”

据了解，目前，微软小冰的绘画能力在相应的设计领域已经开始落地。包括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在内的国内众多纺织面料企业和服装品牌与小冰达成了合作平台，利用AI来拓展他们的设计能力，与此同时带来的，将是对相关行业的设计师们在理念上的一次巨大冲击。毫无疑问，微软小冰作为AI画家中的代表，已然在悄然改变这个世界。而随着计算机技术的不断发展，AI的应用越来越普遍，其实我们一直在使用的各种智能穿戴设备、智能医疗设备、汽车自动驾驶等等，也都属于人工智能领域，人工智能已经和我们的日常生活密不可分。

追问AI绘画到底是艺术的科技化还是科技的艺术化，也许并不重要。科技的力量如潮水涌来，不可阻挡，而AI绘画其实才刚刚起步。在徐元春看来，未来AI绘画还有很多进步的可能。“我们做的所有产品，从艺术角度来讲都不是完美的，从科学的角度来讲都不是终点，但是我们开启了一个新的方向，开始去探索一个很大的命题：机器、人工智能能不能模拟并拥有人类的创造力。人的创造力到底是什么？当我们反过来观测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有可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进化得更加迅速。”